第45章 街頭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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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街頭爭執
顧不得和婃元帝跟著人群, 往發出哭聲的那邊擠去。
周圍圍觀的人很多，但中間卻是空出來了一片。中間站著幾個人，似乎發生了爭執。
爭執的人看上去主要有三個。
一個看上去四五十的中年婦人, 牽著一個十四五左右的男孩，還有一個是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
中年婦人正在高聲叱罵年輕女子，哭聲則是從她牽著的男孩口中發出來的。
“你這醉鬼！居然敢當街調戲我兒子！今天你必須給我個說法！”中年婦人叉著腰怒罵, 她兒子掩著面，好似在抽泣。
而那個臉色微紅的年輕女子身上確實有些酒氣, 眼神也有點渙散, 好像還沒徹底醒酒的樣子。
中年婦人怒罵她, 她也只是茫然的抓了抓鬢發：“啊？你兒子？”
中年婦人還想再罵，但這時，幾個穿著巡查司官袍的佩刀女子也趕過來查看情況了。
“肅靜！都怎麽回事？！”領頭的巡查女官一來，鬧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不少。
顧不得和婃元帝也混在人群裏, 圍觀。
那中年婦人看到巡查女官的時候縮了縮脖子, 但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表情。
“這位大人！這裏有個醉鬼當街調戲我兒子！我兒子拒絕不成, 她還推了我兒子！您瞧瞧！這手上的口子就是摔出來的！”
“我兒子都被嚇壞了！所以今天她必須給我個說法！”
巡查女官看了一下那個男孩手上的傷口，確實像是摔倒後的擦傷，而另一個當事人也的確身上有酒氣。
中年婦人還在叫嚷：“現在誰不知道男孩兒嬌貴？她這樣調戲我兒子，還推了他，不僅傷了他, 還讓他衣衫不整, 把我兒子的名節都毀了！”
巡查女官皺了皺眉：“那你的訴求是？”
“讓她給我兒子道歉！還要對我兒子負責！”中年婦人指著醉酒年輕女子的鼻子高聲道：“我兒子今天被她當眾調戲了, 以後都找不到好媳婦了！所以她必須對我兒子負責！入贅到我家來！”
醉酒女子仍舊在狀況外的樣子：“啊？”
圍觀群眾這時都已經在小聲議論起來了。
“哎, 若果真如此，那女子是該對這小郎君負責！”一個圍觀的吃瓜群眾嘖嘖道：“這女子實在是不該！怎麽連這麽小的小郎君都調戲！”
“確實不妥, 大女人家的調戲人小男娃本來就不對了，她還推人家，是該道個歉。”
“道歉歸道歉，但要對這小郎君負責也不至於吧？這小郎君才多大？”
“嗐！可這母親要人入贅，這是否太過了些？雖說現在也沒禁止女子入贅，但堂堂大女人入贅男兒家顏面何存？不就跟從前的上門媳婦一樣糟踐人麽！”
“依我說，負責是應該的，但確實不至於讓人入贅，太羞辱人了。”
那中年婦人聽到這話立刻豎起眉頭：“我羞辱她？！她當街調戲羞辱我兒子又怎麽說？！”
之前出聲的圍觀群眾立刻不說話了。
事情看上去已經很明了了，但巡查女官不著痕跡的觀察了一下雙方。
那位母親口口聲聲說著兒子的名節毀了必須要醉酒女子負責，但她卻當街高聲叫嚷，似乎並不在意兒子被人圍觀。
那位醉酒女子確實是醉糊塗了，但她從頭到尾都茫然的站在那裏，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瞧著也不像是那等浪蕩之人。
可那小郎君身上的傷是真的，他這會似乎無臉見人，用袖子遮著臉，時不時還發出一聲低低的啜泣。
巡查女官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姜國立國才一年，還有很多人的想法沒有完全轉變過來，這位母親卻拿著從前男尊時針對女子的“名節”扣在自己兒子頭上，怎麽看怎麽怪異。
而且她兒子這個年紀，必然是在男尊時期長大的。
所以，他們真的會在短短一年內，就在意起男子“名節”這種東西來嗎？
姜國官府現在都沒提什麽男子名節之事呢。
只是民間偶爾有人會提一嘴，但也不如男尊時期那麽嚴苛。
而且更關鍵的是，那母子衣著都樸素得很，可那醉酒女子一身打扮雖然低調，但衣料腰佩一看便知不俗。
巡查女官心下有了些判斷，轉頭便朝人群中問道：“可還有當事人？能否出來以旁觀的視角說說這事？”
旁邊的店面櫃臺裏立刻走出一個半大的女孩：“我！我看到了！”
她只比櫃臺高一個頭，似乎還因為圍觀吃瓜有點興奮，忙不疊的跑出來當證人。
“那個姐姐確實推了一下小郎君！不過調戲的話我沒看見，可能是沒有，也可能是我沒註意。”
另一家店鋪的掌櫃也倚在門邊附和：“小郎君的確被推了一把，摔倒了。不過之前人多，大家都在逛街，也沒註意到前因後果。”
她努努嘴：“是這位大姐尖叫了一聲，說有流氓，大家才註意到那邊的，之後那小郎君從地上爬起來就哭了。”
其他當時在附近的圍觀群眾也你一言我一語。
“推確實是推了！不過要說調戲我真的沒見著。”
“我也沒看見，我是被這大姐抱著兒子罵人的時候吸引的註意力，之前都在逛街，沒怎麽關註別的事情。”
大家的話似乎更加佐證了巡查女官心中的想法。
但那中年婦人又尖利的叫嚷起來：“當時人那麽多！你們當然沒看見！這醉鬼的手都摸到我兒子胸口上了！”
她高聲哭罵起來：“我兒子才這麽小！就被她當街調戲了！現在的女人取夫都說要取清白男兒，可她已經把我兒的清白毀了！”
“她若是不負責，將來我兒子要怎麽辦？！要是因為她今日之事，日後無人取我兒，那官府罰款落在老娘頭上，老娘豈不冤枉！”
“所以這事她必須給個說法！必須對我兒負責！”
巡查女官被她吵得頭疼，協商道：“既如此，叫這醉酒女子給你兒子道歉，再賠你些銀子如何？”
否則讓人負責就算了，還讓人入贅，也太過了些。
中年婦人不依不饒：“銀子能賠，我兒的清白她要怎麽賠？！”
巡查女官：“嘖，那等此女酒醒後你們再協商負責之事？入贅什麽的就免了吧，太過小題大做了。”
這時人群中又擠來了一位年輕女子，她手裏還端著個碗：“麻煩大家讓一讓！讓一讓！”
醉酒女子一聽她的聲音，眼睛立刻亮了。
她人還沒清醒，身體就先動了。
只見她高舉著手大力揮舞著：“陶妹！我在這裏！”說著還條件反射似的想撥開人群朝那端碗姑娘走去。
但她剛轉身，衣角就被中年婦人拉住了。
被醉酒女子叫做“陶妹”的年輕女子迅速鉆進人群，把碗塞在醉酒女子手中：“快喝！解酒湯來了！”
巡查女官執刀上前，拱手問那姑娘：“陶女士？請問你與這醉酒女子相識麽？”
陶姓姑娘點點頭，然後也有點茫然的問道：“我只是去給應姐買了碗解酒湯，怎麽她就被圍起來了？”
她一邊問，一邊把那醉酒女子擋在自己身後。
那中年婦人立刻豎著眉毛：“你是這醉鬼親友？！來得好！你姐姐調戲了我兒子！她今天必須給個說法，對我兒子負責！”
陶姓姑娘一驚：“調戲你兒子？！”
中年婦人拉著自己以袖掩面的兒子給她看：“對！她調戲不成，還推了我兒！你瞧瞧這傷！”
陶姓姑娘搖頭：“不可能，應姐她不是那種人。她是對自己的酒量沒點數，但她的酒品不至於這麽差。”
中年婦人怒道：“你是她親妹子你自然要包庇她！我難道會拿我兒子的清白訛她麽？！”
陶姓姑娘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這位大姐，你可能誤會了什麽。”她拉著醉酒女子，“應姐她不是我親姐，她也不喜歡男人。”
“你要是說她喝高了當街調戲漂亮妹妹我還信你半分，可你說她調戲你兒子，你猜我信不信？”
中年婦人一僵。
圍觀群眾們也瞬間瞪大了眼睛。謔！居然還有這等反轉？！
“噫！現在的小年輕怎麽回事？這也太，太......嘖嘖嘖，怎麽說呢，幸好現在時代變了。”
“你別說，其實以前也有......不過那時候應該不敢說出來吧？”
“你們別跑題呀，若是這位應姑娘不愛男人，那這大姐說她調戲自己兒子，豈不是汙蔑？！”
中年婦人臉色鐵青，高聲辯駁：“我汙蔑她做什麽！她就是調戲了我兒子！恐怕是她妹子想給她脫罪才故意這樣說的！”
“女人怎麽可能喜歡女人？！哪有女人不喜歡男人的！她裝什麽裝！沒有男人，她怎麽傳宗接代？！”
她這話一出口，周圍人頓時變了臉色。
無他，實在是這些話太有從前男尊時代的味道了。
不管是否認女子之間的感情，還是“傳宗接代”，聽著都讓人火大。
現在的女子們都是從那個黑暗時代走過來的，對這些話很敏感，也很反感。
所以她們立刻就察覺出了不對味。
這醉酒女子，搞不好還真是被盯上了碰瓷汙蔑的。
這樣一想，這中年婦人之前提出的讓她“入贅”的無禮要求好像就有跡可循了。
巡查女官也迅速抽出鎖鏈將那中年婦人扣了起來。
“這位女士，您的言論疑似含有覆辟男尊之意，請您和您兒子跟我們走一趟。那位應女士，勞煩您也跟上。”
喝下解酒湯的應姓女子眼神清明了兩分，茫然的看向了陶姓姑娘。
陶姓姑娘拉了拉她的袖子：“那我陪她一起跟大人走一趟吧，總不能讓她真的被人汙蔑了去。”
那中年婦人慌了，連忙辯解道：“什麽覆辟男尊！沒有的事！我只是怕我兒的清白被毀，嫁不出去才一時著急的！”
“這種心情你們做了娘就明白了！”
可巡查女官並不聽她的一面之詞，直接把她和她兒子一並扣上了。
這時，圍觀的人們才發現，那個時不時發出抽泣聲的小男孩臉上幹幹爽爽，一滴淚也沒有。
而且觀其神色還頗有些驕矜，跟從前男尊時代的小少爺很是類似。眼角眉梢，處處都透著一股被寵壞了的氣質。
圍觀眾人頓時嘩然，看向那位倒黴的應女士的眼神都變得同情了起來。
顧不得和婃元帝對視一眼，也跟著人群往衙門走。她倆之前也和巡查女官一樣，察覺了不對勁。
此時真相大白就在眼前，她們當然要去看看。
而且，婃元帝還有些懊惱。她明明是想讓店主看看姜國的新風貌的，可卻遇到這種事，店主會不會覺得她沒有治理好姜國？
連男尊餘孽都沒清除幹凈！
婃元帝越想越羞惱，恨不得立刻回去修改法令，將那些男尊餘孽一網打盡！
但顧不得其實並沒有把鍋扣在婃元帝頭上。
畢竟姜國這才發展一年，人心不是那麽快就能改變的。
新典雖然有明確規定，但任何法令都難免會有遺漏。而且，這麽多年的男尊思想根深蒂固，即便有重典壓制，也不是那麽容易清除的。
所以顧不得完全沒覺得婃元帝辜負了她的期望，反而對巡查女官和圍觀眾人的迅速反應十分讚賞。
巡查女官第一時間趕到，沒有聽信一面之詞，也沒有立刻上來就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又在發覺了不對後立刻扣走那婦人和男孩，不管是在效率還是在敏銳度上都表現得很是優秀。
而圍觀群眾們也沒有被那中年婦人帶偏，哪怕是先前作證小男孩被推，也並沒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添油加醋扯上調戲之事。
後面陶姓姑娘站出來為醉酒女子辯解，眾人中哪怕有人不理解這種感情，也沒有對此發表什麽過激言論。
甚至還有人悄悄地“蕪湖~”了幾聲，聲音壓得很低，但顧不得還是聽到了的。
因此，顧不得覺得這一切都挺好的。
她閑庭信步的跟著人群，與婃元帝一起來到了衙門門口，繼續混在人群裏圍觀。
姜國的京都衙門隸屬於京兆府尹治下，整個都城中，就近解決日常雜務的小衙門共有東南西北中五處。
巡查女官就將人帶到了離事發街道最近的京師南衙門裏。
來到衙門後，那個中年婦人明顯更慌了，顛三倒四的喊著冤枉，她兒子卻一言不發，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衙門當值的女官原本還以為這又是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可聽到巡查女官的回稟時，她立刻肅然起來。
意圖覆辟男尊，這可是等同於謀反的死罪。
因茲事體大，當值的女官十分慎重的當庭審問了雙方，以免冤枉了好人，錯放了罪人。
當事人應姓女子折騰了這一通，酒已經醒了大半，面對審問，她一一如實告知。
“......我喝高了，覺得有點悶，就想去街上吹吹風，但別的記不清了。”她老實巴交的說道。
既沒有喊冤，也沒有為自己脫罪辯駁。
“不過，”應姓女子撓了撓頭，“我好像是打飛了個什麽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她兒子。”
“當時我暈乎乎的，感覺有人在扯我的腰佩，這腰佩是陶妹送我的，我擔心被偷，就把薅我腰佩的東西打開了。”
“你放屁！！”中年婦人尖聲大叫起來，“我兒子才沒有偷你腰佩！明明是你先把手放到我兒子胸口的！你就是在趁醉酒調戲他！！”
“肅靜！”
驚堂木一拍，中年婦人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閉嘴了。
堂上兩位主事女官商量了一下，估摸著是應姓女子把小男孩當偷腰佩的小賊給推出去了，但小男孩是故意偷竊碰瓷，還是無辜被推尚無定論。
不過應姓女子確實動手在先，所以先判她向那小男孩道歉，再候在一旁，然後此事便可暫且放下。
因為眼下很明顯審那中年婦人更重要。
不管是她脫口而出的那些話，還是她當街要求應姓女子入贅她家，都很有男尊死灰覆燃的苗頭，必須細審。
一位當庭女官看向那中年婦人：“你既說自己冤枉，那你可敢服下真言丹？”
“我們衙門裏有神尊賜給陛下的真言丹，服下此丹者若有半句謊話便會七竅流血而亡，你敢服否？”
中年婦人瞬間跌坐在地。
婃元帝卻“咦？”了一聲。真言丹？店主確實賜給她過，可她不記得自己分發給這個衙門過。
看來，這女官是在詐那中年婦人，還詐成功了。
因為中年婦人這舉動無異於不打自招。
女官們當即審出她姓名，取出了她的名錄查看。
這一查就查出了問題。
這婦人名為劉王氏，姜國立國後因不肯改名，還被女官們上門詢問過緣由。
但她只說自己懶得改，別人也不好逼迫她。
這都不是什麽大問題，問題在於，這個劉王氏曾經有一個丈夫。
她丈夫因為參與了兩個月前的一樁覆辟男尊的案子而被株連斬立決。
眾人一聽又是一片嘩然。
一個不肯改掉從夫姓的女人，和一個涉及覆辟男尊被斬立決的男人。
這事幾乎已經擺明了。
劉王氏驚慌不已：“不不不！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想給兒子尋個好人家才一時鬼迷心竅！我真的沒有想謀反！”
她兒子似乎在這時才知道害怕了，紮進她懷裏，母子兩瑟瑟發抖。
“我交待！我都交待！”劉王氏邊哭邊認罪，生怕自己和兒子也被株連進去。
原來劉王氏本是前朝某大官的正妻。兩個月前，她丈夫被問斬，一直不肯出去工作的劉王氏和兒子一下子沒了主心骨。
她帶著兒子，全靠變賣以前的家當為生。
越過越窘迫的日子讓劉王氏動起了歪主意：她打算尋個目標，把她兒子嫁出去尋個靠山。
但她兒子死活不肯出嫁，還以死相逼。
劉王氏沒奈何，加上她自己也心疼兒子，於是就想參照男尊時期的“入贅”法子，騙一個人傻錢多的女人入贅她家。
這樣她既不用再擔憂家境，又不用真的把兒子嫁出去受從前女人受過的苦，她自己還能繼續擺一擺婆婆的譜。
可是要怎樣才能讓一個有錢的女人願意入贅呢？劉王氏冥思苦想了很久，最後想到了一個自以為絕妙的方法。
她想，從前男尊時期，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節，若是一個女子名節被某個男人毀了，那就只能把她嫁給那個男人，才能“全她的名節”。
劉王氏覺得，現在是女尊時期了，那麽代換一下也很可行。
她和她兒子都不在乎男人的名節，但現在有很多女人在乎。
所以只要她能找一個冤大頭，給她扣個黑鍋按下“毀壞良家男兒名節”的罪名，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逼人入贅。
應姓女子，就是這個被劉王氏看上的冤大頭。
劉王氏見她身家闊綽，平時身邊也沒什麽男侍伺候，為人又頗有正義感，便暗中盯上了她。
她這一通亂七八糟的邏輯，聽得眾人嘖嘖稱奇。
圍觀群眾都忍不住小聲吐槽起來。
“嘖嘖嘖，這思路轉得，你們聽明白了嗎？我是沒聽明白。男尊時期的名節糟粕，她是怎麽硬套到當下來的？”
“我也聽不明白。但是好像又可以理解。抱有男尊思想的人腦子裏來來回回不就那點子東西麽！”
“有道理，但這應女士也太慘了，平白無故的就被訛上了。”
大家都感慨起來，看向那個倒黴蛋的眼神更加同情了。而倒黴蛋本人手裏拿著解酒湯的空碗滿臉都是無語凝噎，還被陶姓姑娘瞪了一眼。
最後事情明了了，劉王氏被判了十板子，並剝奪養育權。
她的兒子將會由男教所接管，盡量在他成年前將他的思想矯正過來。
判決下來，劉王氏哭得比殺豬還淒厲，說自己願意被多打幾板子，只求不要帶走她兒子。
但她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她的兒子本來根子就是歪的，若是不送去男教所好好教育，將來一定又是個禍患。
這事就告一段落了。
婃元帝卻微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這劉王氏雖然行事荒謬，但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男子名節之事，此前她一直沒有關註過。現如今好像是該對此有所改變了。
正當她斂眉思索時，圍觀群眾們已經開始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她們一邊走，一邊還對今日之事頗有感慨，其中的幾句話恰好落在了婃元帝耳中。
“嗐！其實還是咱們現在管得不夠嚴！要是那個劉小郎君沒在家鬧騰，而是乖乖的待在家裏，今天這事就不會發生了！”
“是了！他要是肯出嫁，或者今天沒跟著出來，那劉王氏今天的獨角戲也演不成！”
“嘖，要我說，男的就不該出門。不然哪會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可憐應女士被訛了這麽一回，倒黴哦！”
“有道理！要是男的不能出門，那他們最多也只能在自家作妖，即便是有那等不惜自尊的女人想要繼續為虎作倀，他們也沒法掀出什麽風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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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和婃元帝跟著人群, 往發出哭聲的那邊擠去。
周圍圍觀的人很多，但中間卻是空出來了一片。中間站著幾個人，似乎發生了爭執。
爭執的人看上去主要有三個。
一個看上去四五十的中年婦人, 牽著一個十四五左右的男孩，還有一個是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
中年婦人正在高聲叱罵年輕女子，哭聲則是從她牽著的男孩口中發出來的。
“你這醉鬼！居然敢當街調戲我兒子！今天你必須給我個說法！”中年婦人叉著腰怒罵, 她兒子掩著面，好似在抽泣。
而那個臉色微紅的年輕女子身上確實有些酒氣, 眼神也有點渙散, 好像還沒徹底醒酒的樣子。
中年婦人怒罵她, 她也只是茫然的抓了抓鬢發：“啊？你兒子？”
中年婦人還想再罵，但這時，幾個穿著巡查司官袍的佩刀女子也趕過來查看情況了。
“肅靜！都怎麽回事？！”領頭的巡查女官一來，鬧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不少。
顧不得和婃元帝也混在人群裏, 圍觀。
那中年婦人看到巡查女官的時候縮了縮脖子, 但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表情。
“這位大人！這裏有個醉鬼當街調戲我兒子！我兒子拒絕不成, 她還推了我兒子！您瞧瞧！這手上的口子就是摔出來的！”
“我兒子都被嚇壞了！所以今天她必須給我個說法！”
巡查女官看了一下那個男孩手上的傷口，確實像是摔倒後的擦傷，而另一個當事人也的確身上有酒氣。
中年婦人還在叫嚷：“現在誰不知道男孩兒嬌貴？她這樣調戲我兒子，還推了他，不僅傷了他, 還讓他衣衫不整, 把我兒子的名節都毀了！”
巡查女官皺了皺眉：“那你的訴求是？”
“讓她給我兒子道歉！還要對我兒子負責！”中年婦人指著醉酒年輕女子的鼻子高聲道：“我兒子今天被她當眾調戲了, 以後都找不到好媳婦了！所以她必須對我兒子負責！入贅到我家來！”
醉酒女子仍舊在狀況外的樣子：“啊？”
圍觀群眾這時都已經在小聲議論起來了。
“哎, 若果真如此，那女子是該對這小郎君負責！”一個圍觀的吃瓜群眾嘖嘖道：“這女子實在是不該！怎麽連這麽小的小郎君都調戲！”
“確實不妥, 大女人家的調戲人小男娃本來就不對了，她還推人家，是該道個歉。”
“道歉歸道歉，但要對這小郎君負責也不至於吧？這小郎君才多大？”
“嗐！可這母親要人入贅，這是否太過了些？雖說現在也沒禁止女子入贅，但堂堂大女人入贅男兒家顏面何存？不就跟從前的上門媳婦一樣糟踐人麽！”
“依我說，負責是應該的，但確實不至於讓人入贅，太羞辱人了。”
那中年婦人聽到這話立刻豎起眉頭：“我羞辱她？！她當街調戲羞辱我兒子又怎麽說？！”
之前出聲的圍觀群眾立刻不說話了。
事情看上去已經很明了了，但巡查女官不著痕跡的觀察了一下雙方。
那位母親口口聲聲說著兒子的名節毀了必須要醉酒女子負責，但她卻當街高聲叫嚷，似乎並不在意兒子被人圍觀。
那位醉酒女子確實是醉糊塗了，但她從頭到尾都茫然的站在那裏，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瞧著也不像是那等浪蕩之人。
可那小郎君身上的傷是真的，他這會似乎無臉見人，用袖子遮著臉，時不時還發出一聲低低的啜泣。
巡查女官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姜國立國才一年，還有很多人的想法沒有完全轉變過來，這位母親卻拿著從前男尊時針對女子的“名節”扣在自己兒子頭上，怎麽看怎麽怪異。
而且她兒子這個年紀，必然是在男尊時期長大的。
所以，他們真的會在短短一年內，就在意起男子“名節”這種東西來嗎？
姜國官府現在都沒提什麽男子名節之事呢。
只是民間偶爾有人會提一嘴，但也不如男尊時期那麽嚴苛。
而且更關鍵的是，那母子衣著都樸素得很，可那醉酒女子一身打扮雖然低調，但衣料腰佩一看便知不俗。
巡查女官心下有了些判斷，轉頭便朝人群中問道：“可還有當事人？能否出來以旁觀的視角說說這事？”
旁邊的店面櫃臺裏立刻走出一個半大的女孩：“我！我看到了！”
她只比櫃臺高一個頭，似乎還因為圍觀吃瓜有點興奮，忙不疊的跑出來當證人。
“那個姐姐確實推了一下小郎君！不過調戲的話我沒看見，可能是沒有，也可能是我沒註意。”
另一家店鋪的掌櫃也倚在門邊附和：“小郎君的確被推了一把，摔倒了。不過之前人多，大家都在逛街，也沒註意到前因後果。”
她努努嘴：“是這位大姐尖叫了一聲，說有流氓，大家才註意到那邊的，之後那小郎君從地上爬起來就哭了。”
其他當時在附近的圍觀群眾也你一言我一語。
“推確實是推了！不過要說調戲我真的沒見著。”
“我也沒看見，我是被這大姐抱著兒子罵人的時候吸引的註意力，之前都在逛街，沒怎麽關註別的事情。”
大家的話似乎更加佐證了巡查女官心中的想法。
但那中年婦人又尖利的叫嚷起來：“當時人那麽多！你們當然沒看見！這醉鬼的手都摸到我兒子胸口上了！”
她高聲哭罵起來：“我兒子才這麽小！就被她當街調戲了！現在的女人取夫都說要取清白男兒，可她已經把我兒的清白毀了！”
“她若是不負責，將來我兒子要怎麽辦？！要是因為她今日之事，日後無人取我兒，那官府罰款落在老娘頭上，老娘豈不冤枉！”
“所以這事她必須給個說法！必須對我兒負責！”
巡查女官被她吵得頭疼，協商道：“既如此，叫這醉酒女子給你兒子道歉，再賠你些銀子如何？”
否則讓人負責就算了，還讓人入贅，也太過了些。
中年婦人不依不饒：“銀子能賠，我兒的清白她要怎麽賠？！”
巡查女官：“嘖，那等此女酒醒後你們再協商負責之事？入贅什麽的就免了吧，太過小題大做了。”
這時人群中又擠來了一位年輕女子，她手裏還端著個碗：“麻煩大家讓一讓！讓一讓！”
醉酒女子一聽她的聲音，眼睛立刻亮了。
她人還沒清醒，身體就先動了。
只見她高舉著手大力揮舞著：“陶妹！我在這裏！”說著還條件反射似的想撥開人群朝那端碗姑娘走去。
但她剛轉身，衣角就被中年婦人拉住了。
被醉酒女子叫做“陶妹”的年輕女子迅速鉆進人群，把碗塞在醉酒女子手中：“快喝！解酒湯來了！”
巡查女官執刀上前，拱手問那姑娘：“陶女士？請問你與這醉酒女子相識麽？”
陶姓姑娘點點頭，然後也有點茫然的問道：“我只是去給應姐買了碗解酒湯，怎麽她就被圍起來了？”
她一邊問，一邊把那醉酒女子擋在自己身後。
那中年婦人立刻豎著眉毛：“你是這醉鬼親友？！來得好！你姐姐調戲了我兒子！她今天必須給個說法，對我兒子負責！”
陶姓姑娘一驚：“調戲你兒子？！”
中年婦人拉著自己以袖掩面的兒子給她看：“對！她調戲不成，還推了我兒！你瞧瞧這傷！”
陶姓姑娘搖頭：“不可能，應姐她不是那種人。她是對自己的酒量沒點數，但她的酒品不至於這麽差。”
中年婦人怒道：“你是她親妹子你自然要包庇她！我難道會拿我兒子的清白訛她麽？！”
陶姓姑娘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這位大姐，你可能誤會了什麽。”她拉著醉酒女子，“應姐她不是我親姐，她也不喜歡男人。”
“你要是說她喝高了當街調戲漂亮妹妹我還信你半分，可你說她調戲你兒子，你猜我信不信？”
中年婦人一僵。
圍觀群眾們也瞬間瞪大了眼睛。謔！居然還有這等反轉？！
“噫！現在的小年輕怎麽回事？這也太，太......嘖嘖嘖，怎麽說呢，幸好現在時代變了。”
“你別說，其實以前也有......不過那時候應該不敢說出來吧？”
“你們別跑題呀，若是這位應姑娘不愛男人，那這大姐說她調戲自己兒子，豈不是汙蔑？！”
中年婦人臉色鐵青，高聲辯駁：“我汙蔑她做什麽！她就是調戲了我兒子！恐怕是她妹子想給她脫罪才故意這樣說的！”
“女人怎麽可能喜歡女人？！哪有女人不喜歡男人的！她裝什麽裝！沒有男人，她怎麽傳宗接代？！”
她這話一出口，周圍人頓時變了臉色。
無他，實在是這些話太有從前男尊時代的味道了。
不管是否認女子之間的感情，還是“傳宗接代”，聽著都讓人火大。
現在的女子們都是從那個黑暗時代走過來的，對這些話很敏感，也很反感。
所以她們立刻就察覺出了不對味。
這醉酒女子，搞不好還真是被盯上了碰瓷汙蔑的。
這樣一想，這中年婦人之前提出的讓她“入贅”的無禮要求好像就有跡可循了。
巡查女官也迅速抽出鎖鏈將那中年婦人扣了起來。
“這位女士，您的言論疑似含有覆辟男尊之意，請您和您兒子跟我們走一趟。那位應女士，勞煩您也跟上。”
喝下解酒湯的應姓女子眼神清明了兩分，茫然的看向了陶姓姑娘。
陶姓姑娘拉了拉她的袖子：“那我陪她一起跟大人走一趟吧，總不能讓她真的被人汙蔑了去。”
那中年婦人慌了，連忙辯解道：“什麽覆辟男尊！沒有的事！我只是怕我兒的清白被毀，嫁不出去才一時著急的！”
“這種心情你們做了娘就明白了！”
可巡查女官並不聽她的一面之詞，直接把她和她兒子一並扣上了。
這時，圍觀的人們才發現，那個時不時發出抽泣聲的小男孩臉上幹幹爽爽，一滴淚也沒有。
而且觀其神色還頗有些驕矜，跟從前男尊時代的小少爺很是類似。眼角眉梢，處處都透著一股被寵壞了的氣質。
圍觀眾人頓時嘩然，看向那位倒黴的應女士的眼神都變得同情了起來。
顧不得和婃元帝對視一眼，也跟著人群往衙門走。她倆之前也和巡查女官一樣，察覺了不對勁。
此時真相大白就在眼前，她們當然要去看看。
而且，婃元帝還有些懊惱。她明明是想讓店主看看姜國的新風貌的，可卻遇到這種事，店主會不會覺得她沒有治理好姜國？
連男尊餘孽都沒清除幹凈！
婃元帝越想越羞惱，恨不得立刻回去修改法令，將那些男尊餘孽一網打盡！
但顧不得其實並沒有把鍋扣在婃元帝頭上。
畢竟姜國這才發展一年，人心不是那麽快就能改變的。
新典雖然有明確規定，但任何法令都難免會有遺漏。而且，這麽多年的男尊思想根深蒂固，即便有重典壓制，也不是那麽容易清除的。
所以顧不得完全沒覺得婃元帝辜負了她的期望，反而對巡查女官和圍觀眾人的迅速反應十分讚賞。
巡查女官第一時間趕到，沒有聽信一面之詞，也沒有立刻上來就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又在發覺了不對後立刻扣走那婦人和男孩，不管是在效率還是在敏銳度上都表現得很是優秀。
而圍觀群眾們也沒有被那中年婦人帶偏，哪怕是先前作證小男孩被推，也並沒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添油加醋扯上調戲之事。
後面陶姓姑娘站出來為醉酒女子辯解，眾人中哪怕有人不理解這種感情，也沒有對此發表什麽過激言論。
甚至還有人悄悄地“蕪湖~”了幾聲，聲音壓得很低，但顧不得還是聽到了的。
因此，顧不得覺得這一切都挺好的。
她閑庭信步的跟著人群，與婃元帝一起來到了衙門門口，繼續混在人群裏圍觀。
姜國的京都衙門隸屬於京兆府尹治下，整個都城中，就近解決日常雜務的小衙門共有東南西北中五處。
巡查女官就將人帶到了離事發街道最近的京師南衙門裏。
來到衙門後，那個中年婦人明顯更慌了，顛三倒四的喊著冤枉，她兒子卻一言不發，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衙門當值的女官原本還以為這又是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可聽到巡查女官的回稟時，她立刻肅然起來。
意圖覆辟男尊，這可是等同於謀反的死罪。
因茲事體大，當值的女官十分慎重的當庭審問了雙方，以免冤枉了好人，錯放了罪人。
當事人應姓女子折騰了這一通，酒已經醒了大半，面對審問，她一一如實告知。
“......我喝高了，覺得有點悶，就想去街上吹吹風，但別的記不清了。”她老實巴交的說道。
既沒有喊冤，也沒有為自己脫罪辯駁。
“不過，”應姓女子撓了撓頭，“我好像是打飛了個什麽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她兒子。”
“當時我暈乎乎的，感覺有人在扯我的腰佩，這腰佩是陶妹送我的，我擔心被偷，就把薅我腰佩的東西打開了。”
“你放屁！！”中年婦人尖聲大叫起來，“我兒子才沒有偷你腰佩！明明是你先把手放到我兒子胸口的！你就是在趁醉酒調戲他！！”
“肅靜！”
驚堂木一拍，中年婦人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閉嘴了。
堂上兩位主事女官商量了一下，估摸著是應姓女子把小男孩當偷腰佩的小賊給推出去了，但小男孩是故意偷竊碰瓷，還是無辜被推尚無定論。
不過應姓女子確實動手在先，所以先判她向那小男孩道歉，再候在一旁，然後此事便可暫且放下。
因為眼下很明顯審那中年婦人更重要。
不管是她脫口而出的那些話，還是她當街要求應姓女子入贅她家，都很有男尊死灰覆燃的苗頭，必須細審。
一位當庭女官看向那中年婦人：“你既說自己冤枉，那你可敢服下真言丹？”
“我們衙門裏有神尊賜給陛下的真言丹，服下此丹者若有半句謊話便會七竅流血而亡，你敢服否？”
中年婦人瞬間跌坐在地。
婃元帝卻“咦？”了一聲。真言丹？店主確實賜給她過，可她不記得自己分發給這個衙門過。
看來，這女官是在詐那中年婦人，還詐成功了。
因為中年婦人這舉動無異於不打自招。
女官們當即審出她姓名，取出了她的名錄查看。
這一查就查出了問題。
這婦人名為劉王氏，姜國立國後因不肯改名，還被女官們上門詢問過緣由。
但她只說自己懶得改，別人也不好逼迫她。
這都不是什麽大問題，問題在於，這個劉王氏曾經有一個丈夫。
她丈夫因為參與了兩個月前的一樁覆辟男尊的案子而被株連斬立決。
眾人一聽又是一片嘩然。
一個不肯改掉從夫姓的女人，和一個涉及覆辟男尊被斬立決的男人。
這事幾乎已經擺明了。
劉王氏驚慌不已：“不不不！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想給兒子尋個好人家才一時鬼迷心竅！我真的沒有想謀反！”
她兒子似乎在這時才知道害怕了，紮進她懷裏，母子兩瑟瑟發抖。
“我交待！我都交待！”劉王氏邊哭邊認罪，生怕自己和兒子也被株連進去。
原來劉王氏本是前朝某大官的正妻。兩個月前，她丈夫被問斬，一直不肯出去工作的劉王氏和兒子一下子沒了主心骨。
她帶著兒子，全靠變賣以前的家當為生。
越過越窘迫的日子讓劉王氏動起了歪主意：她打算尋個目標，把她兒子嫁出去尋個靠山。
但她兒子死活不肯出嫁，還以死相逼。
劉王氏沒奈何，加上她自己也心疼兒子，於是就想參照男尊時期的“入贅”法子，騙一個人傻錢多的女人入贅她家。
這樣她既不用再擔憂家境，又不用真的把兒子嫁出去受從前女人受過的苦，她自己還能繼續擺一擺婆婆的譜。
可是要怎樣才能讓一個有錢的女人願意入贅呢？劉王氏冥思苦想了很久，最後想到了一個自以為絕妙的方法。
她想，從前男尊時期，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節，若是一個女子名節被某個男人毀了，那就只能把她嫁給那個男人，才能“全她的名節”。
劉王氏覺得，現在是女尊時期了，那麽代換一下也很可行。
她和她兒子都不在乎男人的名節，但現在有很多女人在乎。
所以只要她能找一個冤大頭，給她扣個黑鍋按下“毀壞良家男兒名節”的罪名，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逼人入贅。
應姓女子，就是這個被劉王氏看上的冤大頭。
劉王氏見她身家闊綽，平時身邊也沒什麽男侍伺候，為人又頗有正義感，便暗中盯上了她。
她這一通亂七八糟的邏輯，聽得眾人嘖嘖稱奇。
圍觀群眾都忍不住小聲吐槽起來。
“嘖嘖嘖，這思路轉得，你們聽明白了嗎？我是沒聽明白。男尊時期的名節糟粕，她是怎麽硬套到當下來的？”
“我也聽不明白。但是好像又可以理解。抱有男尊思想的人腦子裏來來回回不就那點子東西麽！”
“有道理，但這應女士也太慘了，平白無故的就被訛上了。”
大家都感慨起來，看向那個倒黴蛋的眼神更加同情了。而倒黴蛋本人手裏拿著解酒湯的空碗滿臉都是無語凝噎，還被陶姓姑娘瞪了一眼。
最後事情明了了，劉王氏被判了十板子，並剝奪養育權。
她的兒子將會由男教所接管，盡量在他成年前將他的思想矯正過來。
判決下來，劉王氏哭得比殺豬還淒厲，說自己願意被多打幾板子，只求不要帶走她兒子。
但她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她的兒子本來根子就是歪的，若是不送去男教所好好教育，將來一定又是個禍患。
這事就告一段落了。
婃元帝卻微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這劉王氏雖然行事荒謬，但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男子名節之事，此前她一直沒有關註過。現如今好像是該對此有所改變了。
正當她斂眉思索時，圍觀群眾們已經開始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她們一邊走，一邊還對今日之事頗有感慨，其中的幾句話恰好落在了婃元帝耳中。
“嗐！其實還是咱們現在管得不夠嚴！要是那個劉小郎君沒在家鬧騰，而是乖乖的待在家裏，今天這事就不會發生了！”
“是了！他要是肯出嫁，或者今天沒跟著出來，那劉王氏今天的獨角戲也演不成！”
“嘖，要我說，男的就不該出門。不然哪會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可憐應女士被訛了這麽一回，倒黴哦！”
“有道理！要是男的不能出門，那他們最多也只能在自家作妖，即便是有那等不惜自尊的女人想要繼續為虎作倀，他們也沒法掀出什麽風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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